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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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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文遠是個未雨綢繆的人, 在發現家裏腌菜迅速消耗後,他就趕忙加緊定陶罐, 順便腌制了新的菜。開賣之前, 腌菜的去向有幾處, 一是自家家裏連同在店裏工作的夥計帶回去吃,二則是往大興善寺供應, 自打用腌菜配粥喝,和尚們就瘋狂愛上了品種多樣的腌菜, 菘菜、醬瓜、水蘿蔔,莫文遠提供了各種不同種類的菜,總有他們喜歡的一款。

還有一去處真是想都想不到,西天取經組已經成為了李三娘食肆的忠實客戶, 出於玄奘法師要節儉的吩咐, 孫悟空也不好購置那些奢侈的吃食,就變著法的買鹹菜,今次買腌蘿蔔, 下次買腌黃瓜,再下次買醬瓜,真是不亦樂乎。

各方的訂單讓李三娘食肆供不應求, 他不得不擴大了生產線,專門雇人來幫忙腌制鹹菜。與制作面筋還有杏仁豆腐等菜色不同, 腌制鹹菜的步驟並沒有要求人保密,李三娘一早就同上門的幫工說好,他們只需要在店中幫忙工作一旬, 就可以帶走腌制鹹菜的方法,當然,工錢是不給的,他們只供應一頓飯。

幫工聽了之後不僅沒有不滿意,相反,他們幾乎是欣喜若狂,做十天工就能從李三娘食肆學得技術,是什麽好事!

一時間,主動上門的幫工絡繹不絕,一大缸一大缸的腌菜堆滿了院子角落。

……

莫文遠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指揮眾人腌制:“不同種類的菜,腌制時間不同,其中需要時間最長的是酸菜,也就是菹菘菜,需要腌制一個月以上。”

光德坊木工王覆願家的媳婦也來做幫工了,市民對冬日能夠延長蔬菜保存時間的方法很是垂涎,都爭著搶著來幫忙,她膽子比較大,直接問道:“若沒到一月就吃了,會有什麽後果。”

莫文遠道:“會對身體有恙,菜在發酵的過程中會產生毒素,此毒素需要過一月才能完全消散,吃得時間早了,菘菜中就有殘留大量毒素,食用後對身體很不好。”他絲毫沒有危言聳聽,“中毒且不說,嚴重會對壽命有礙。”

幫工聽得一楞一楞的,看向腌菜的大缸,眼含畏懼,莫文遠註意到他們的表情安慰道:“只要擺放時間夠久,就不用擔心出問題,所以我們腌菜時定要規範操作,不能想到什麽就是什麽。”

眾媳婦老人將他的話深深記在腦中,協同他工作。

此次他共研制了三種菜,發酵時間最長的白菜,以及放上半旬就能吃的黃瓜與蘆菔。

黃瓜是西漢時期張騫出使西域後帶回來的,當時稱其為胡瓜,在五代十國時期改名為黃瓜,因其爽口水分多又容易種植,不少人家在後院搭架子讓黃瓜爬藤,莫文遠現在腌制的是秋黃瓜,而且還是放了不少時間水分有點流失的秋黃瓜。

好在黃瓜的腌制方法與白菜不同,大量的鹽分本就會讓其失去水分變得蔫蔫的,先流失水分雖對其口感會造成改變,影響卻不是很大,除非是饕餮等級的食客,都吃不出有何問題。

莫文遠對黃瓜質量還怪不滿意的,他是個炊金饌玉慣了的人,對自己也好對食材也好都高標準嚴要求,以次等料做菜的事,他是萬萬不想做的。然而李三娘等人卻不以為然,甚至是幫工,都攛掇著他把秋黃瓜腌了,它們耐不住放,再不腌,就真吃不了了。

無奈之下莫文遠只得傳授做醬瓜的方式,還說這批醬瓜就送人的了,怎麽都不願拿到店裏賣。

蔫蔫的秋黃瓜放在棚裏,他與院落中的婦女坐在條凳上,動手洗黃瓜。

“將黃瓜連皮切成黃瓜條,不用太長,中指長度即可。”精湛的刀工讓他切黃瓜都好像和其他人不同,彎彎扭扭的黃瓜被從肚子中間剖開,分成均勻的兩半,手起刀落二分為四,四分為八,不管黃瓜的形狀大小如何變化,莫文遠切出來的條狀都體積相仿,充分表現出他在份量上的精準控制。

在場的婦女都勤做家務,洗與切難不倒她們。

黃瓜條被放在食鹽中腌制,晶瑩剔透的鹽粒均勻地撒在黃瓜面上,腌制兩個時辰後手動將其中的水分擰幹,半幹的黃瓜條被暫時放置在一旁。

大鼎、生姜片、蒜頭,還有從街坊處買來的豆醬按順序依次擺放在竈臺上,鼎中的水已經沸騰。

按理來說做醬黃瓜最好用醬油,但誰叫莫文遠實在是太忙碌些,現代的千萬種食材他只能先挑犖犖大者研制,特別是唐代已經有了與醬油略有相似之處的替代品醬清,此外還有略顯濃稠的豆醬,他決定先功課其他難題,把醬油暫且放置。

“在水中加入姜蒜鹽醬料一同熬制,醬料的話豆醬即可,自家制的和醬屋買的都可以,不同的分量以及不同的醬料配方會使最後的味道發生改變。”

“莫大郎用的是何家醬料?”

“我用的是自己做的。”

醬料在唐代十分常見,尤其是在秋冬時令,沒有蔬菜與其他副產品可食,醬料是唯一的配菜,尋常人家吃的是豆醬或者十日醬,世家除此兩種百姓常用醬料外,還掌握著肉醬或是魚醬的配方。在日常生活中,醬已經成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了蘸蒸餅吃之外,許多人家還用來蘸水煮過的蔬菜吃。

莫文遠實驗多次後找出了可用豆醬代替醬油,並且尋常人都能使用的配方,他傳授給眾婦女的腌制方法可以保證醬瓜的味道不錯。

醬料兌水在鼎中燒開,濃稠的湯汁呈現出紅棕色,待在院落中放涼之後便可用,腌菜的缸一字排開,眾人程序化地加入了湯汁姜蒜,以及鹽腌過洗幹凈的去水黃瓜段,隨後將蓋子封好,一旬之後便可食用。

“完工!”

……

長安城中掀起了腌菜熱,連同自恃其高的世家郎君娘子也被卷入其中,平頭百姓趁著冬日未過,距離春耕甚遠,迫不及待把他們儲存的菘菜蘆菔給腌制了,有味道的酸菜總比幹巴巴沒有水分的凍菜要好。

世家不同,他們絕大多數都掌握了菹法,菘菜過油炸了,瓜茄存在罐子裏,平民遲來的菹法革新對他們造成不了沖擊,初言此事,打扮貴重的大家女郎都不屑一顧,甚至譏笑出聲。

很顯然,她們的鄙夷止步於李三娘食肆的醬菜罐進門,見自家郎君扛著菜缸,形容粗鄙,家中長輩皆目瞪口呆,盯著黑陶罐,推敲琢磨,似能看出花來。

沈煜初回家也遭遇寒流,他自知因何故,二話不說,在矮桌上把密封在罐頭口的紙揭開,任勾人的酸味溢出,在溫暖的室內迅速揮發。

“此乃李三娘食肆的新吃食,腌酸菜,我這罐與其他不同,是莫小郎君親手所制。”

家中最古板的老太太擡手,用寬大的衣袖遮掩住自己的下半張臉連同布滿褶皺的脖頸,沈煜暗自撇嘴,都能相處對方為何作此動作,不過是來不及吞咽口水,又不願子孫後代看見她喉頭滾動罷了,哎,也太要面子了。

“咳咳——”坐在上手的阿爺假咳兩聲,“晚上吃蒸餅可好?”

“米飯也不錯。”

酸菜配飯,美滋滋!

……

莫文遠又受菩薩托夢,不敢拖拉,幾日後便置辦吃食供奉到佛前,神跡乍現,聲勢沒有前次浩大,但供奉在案上的吃食卻又不翼而飛,即使是慧遠和尚都拍拍莫文遠的肩頭,意味深長道:“看來菩薩是真喜你做的吃食。”

莫文遠很有思想覺悟道:“我欲長期供奉菩薩,每旬便做一次菜,送到菩薩案前。”

慧遠欣慰道:“甚好甚好!”此子真是一心向佛,看來入我佛門的時刻已不遠了。

莫文遠心中所想他一概不知,若是知道了怕是無法笑得慈祥,他心說且不說菩薩三番兩次托夢給自己,便是想到上次送的“官方免死金牌”,他就得好好謝謝對方。

哎,聽菩薩的說法,自己以前假托對方姓名解釋靈異現象,又或者是拿出新菜言是菩薩托夢對方都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常年偽“狐假虎威”,還願意充當自己背後的虎,已不是“好人”二字能夠概括的。

他必須拿出實際行動回饋對方啊!

莫文遠萬萬想不到,今日送上的供奉菩薩是吃了沒錯,但並不是很滿意,他並非是覺得小郎君手藝下降,只不過是他想吃的菜並沒有出現在供奉中。

觀音菩薩三番兩次托夢,假公濟私,成了熟練工,當天晚上又悠然入夢,痛心疾首問道:“莫小郎君,你做吃食時心可誠?”

莫文遠大驚,我怎麽就心不誠了?我超級誠懇的好嗎!

“自是心誠,菩薩怎會有如此想法,莫非我做吃食不和您口味?”

說是不合口味就是撒謊了,但觀音菩薩對佛跳墻耿耿於懷,能夠讓饕餮化成人形吃的菜,他怎麽就吃不到了?想到當時在鼻腔中攻占高地,霸道至極的味道,他就腹中饞蟲作響,一刻不停歇。

菩薩憤憤不平道:“若心誠,予我供奉的味道怎比給神獸的差?”他還特別點出,“我言便是神獸除夕所食之菜,分明裝在相似陶罐中,味道卻有所不同,他所食香味著實誘人。”菩薩已經不掩飾自己的吃貨本性啦!

莫文遠的眼睛一點點睜大了,他面露危難之色,似乎不知如何告訴菩薩慘痛的事實,最後他決定說實話:“我做是可以做,但菩薩您不可吃啊!”

昏頭的菩薩:啊?

“菩薩你有所不知,給神獸所做的吃食中葷菜甚多,不僅有五花肉火腿還有魚唇鮑魚魚翅等海鮮,更添加了豬油等不凈的葷油,我已盡量將素菜做得味重些,但食材之間的差別並非我小聰明能夠彌補的。”他慚愧道,“我才疏學淺,無法將仿素之味做得跟葷食食一樣。”

言下之意,若菩薩想要吃正版的佛跳墻,還需要破破戒,或者幹脆還俗,嗯,為了吃佛跳墻而跳墻還俗,聽起來挺押韻。

菩薩召喚來一縷雲霧,遮掩住自己的口鼻,讓莫文遠無法看見他面上流露的崩潰之情,他他他他他,他實在是太愚鈍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茬?

為什麽味道不同,因為放了葷啊!

自己選的佛門路,跪著也要走完!

……

太白金星偶爾也是要跟孫悟空等人打交道的,他是玉帝的信使,經常游走在各路神仙之間,牽線搭橋或者幫玉帝傳信,西行眾人受到天庭西方等一眾神佛關註,他代為傳信給孫悟空或唐玄奘也不為過。

今次正巧,他傳信時恰逢師徒幾人吃飯。

西行路遠,更別提他們還要遭遇九九八十一難,生活比行走在兩地的行商還要艱苦些,經常在塵土累積、蛛網密布的小寺落腳,潮濕的山洞、黴氣撲鼻的柴房也睡過,更有時幕天席地而臥,好在蚊子與多足之蟲不敢近身,否則他們之住還要糟糕些。

食就更不用說,常年是蒸餅野菜湯,最近難得升級,除了豆醬野果野菜,還有從長安城中買來的腌菜下飯,幸福指數大幅度增長。

太白金星來時正好碰見幾人嘎嘣嘎嘣咀嚼水蘿蔔。

他鼻子之靈敏比不上狗,但人在遇見自己心心念念之物時,感官總會變得敏銳些,打在觀音大士處食過冷面,他就對此滋味念念不忘,竟然還破了神仙辟谷的規矩,化作人形下飯吃野味,奈何找的店家料理得都不行,無論是葷菜素菜還是冷淘馎饦都無法重現記憶中的滋味。

然而小小的一片蘆菔竟然勾起了自己的回憶,太白金星腆著張臉道:“我不辟谷許久,此時正及晚餐時刻,腹中饑餓,不知玄奘法師可否允我塊餅子並蘆菔。”

徒弟們用看階級敵人的眼神看向他,便是最老實的沙和尚也目露兇光,很有當年流沙河一霸的氣概。

唐玄奘八風不動,穩坐釣魚臺,他對各色神仙向來敬重,太白金星所提要求雖莫名其妙,卻也沒拒絕:“請吧。”

太白金星喜滋滋坐下,手持一小塊粗面餅子,筷子被分叉到最大,似準備夾起幾片疊在加在一起蘆菔片!

“哐當——”竹筷與竹筷相接,發出短兵相接之聲,太白金星試圖抽動筷子,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阻止他動作的豬八戒陰測測地笑了:“有良心的神仙一次只能夾一小塊蘆菔,一頓飯不允許超過五片。”

太白金星:“……”那我想要做沒良心的神仙。

孫悟空對此小事倒是沒插手的念頭,他眼皮子一擡看向太白金星道:“長安城光德坊李三娘食肆。”

“何意?”

“意思是你若想買可以到這家店買。”

太白金星:呀喲呵,你們西行路還挺滋潤的,竟然跑到長安城搞食品代購,不得了不得了。

那麽太白金星會到長安城買嗎?

答案是理所當然咯!

……

李三娘食肆不得不開了新的窗口,專門賣酸菜。此窗口從開業起就風風火火,沒有哪天不排隊的,饒是後院加緊腌菜,還時常供不應求,勸買家幾天後再來,發展到後期他們甚至不接受預定,還開放了限購政策,一人只能買兩罐,多了不賣。

如此可見醬菜生意之紅火。

太白金星化形到人間看見的就是正方形隊伍,人們在夥計的引導下蜿蜒曲折排隊,盡量在有限的空間裏站更多的人,孔武有力的腳夫被雇用來看著隊伍,鷹隼似的眼睛盯著眾人,就怕他們插隊發生口角,甚至拳腳沖突。

長安城市民素質比較高,這年頭人也樸實,老實排隊人多,還未出現打架事件,李三娘是謹慎慣的,又善於學習仙人經驗,無時不在進步,此舉能幫助她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

太白金星排了一天隊才到窗口前,看見難得在窗口幫工的莫文遠大吃一驚,當然他驚的不是莫文遠,而是他身邊的中饕餮。

此饕餮不傷人之事他略知一二,但將其毫無防範措施放在市中心,無疑將猛獸放在兔子堆中,萬一他狂性大發……

饕餮發現了太白金星,友好打招呼:“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發出一連串逼真的羊叫。

中黑羊:你好啊。

太白金星迷惑不解,羊叫聲在耳邊響起,聲音不大,於他而言卻若驚雷一般,何時饕餮的叫聲變成了咩咩咩?

莫文遠聽見中黑羊主動打招呼,以為太白金星也是城隍之流,長安當地的土地公早已成為美食的俘虜,地仙不同於天仙,日日與凡人打交道,身上沾染了許多人的脾性,一日兩餐是要吃的,他們早就成為了李三娘食肆的常客,是不是就化身來吃吃食,據中黑羊說牛頭馬面也化為人形來吃過菜。

他將罐頭送給太白金星,附贈禮貌的微笑,同中黑羊的咩咩咩相得益彰,很是友善,太白金星捧著酸菜罐頭迷迷糊糊回到天庭,像是喝多了瓊漿玉液,久久不能回神。

長安城的畫風,太神奇了。

……

轉眼又至農歷二月。

出了三九後,天氣一日暖過一日,料峭的寒意漸漸遠去,莫文遠終於脫下了厚重的,樣板式的古法羽絨服。他們趁著一家人都在,開了個小會,商量等三月前後就令人去洛陽看店。

此次去的人中自然有莫文遠,他記掛自己上一年釀下的牡丹酒,此次前去酒應釀制成熟,他要把酒挖出來,觀察釀制品質如何,真正需要決定的,是去洛陽的是莫小狗夫婦還是李三娘。

幾人心中已有成算,李三娘道:“洛陽店已走上正軌,我盤的院子足夠大,一年半會兒還不需要擴建,倒是長安這裏,同條街上相連的兩家院子還沒有裝修好,眼看天轉暖,城郊租賃專用腌菜的院子也不用了,都需收拾,還有江南等地,我欲等長安城收拾好後往南方去考察一二,等到時洛陽城中生意與長安城中生意還需要你們夫婦照看。”

以唐代的標準來看,李三娘都快是半老徐娘了,然而,即便是真正的年輕人趙二娘於莫小狗也沒她有活力,李三娘身上燃燒著熊熊火焰,就像是石榴裙的顏色,熱烈異常。

“聽嬸嬸吩咐。”對李三娘,莫小狗夫妻是全身心敬重的,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兩人都是老實人,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些自知之明,心道他們守成還是能做到的,但是開拓,必須要李三娘這位急先鋒打頭陣,若讓他們上,怕是被殺得片甲不留了。

中黑羊與莫文遠在旁邊聽著,一言不發,二人在食道上很有研究,經營上卻完全是個生手,聽會兒後便咩咩咩咩咩小聲交流起來,商量今晚吃什麽。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既有了重大決定,今晚定要吃些好的,等到三月我等分隔兩地,無法一同用飯,更要珍惜此時機會。

他是頭很註重儀式感的黑羊呢!

莫文遠倒是無甚意見,他頗為好脾氣道:“我倒是無妨,你想吃什麽同我直說便是。”

中黑羊的眼神閃了閃咩咩咩道:記得你前日找匠人打鍋,現在如何?

莫文遠恍然大悟心道原來這黑羊打他涮鍋的註意!

“應該差不多了,我昨日見他便言這兩日就能把鍋打好,不若我們去店裏看看,說不定已經完工了。”他為了涮鍋方便,給了匠人銅,又話好了平面設計圖,讓其幫忙打一口鍋,以後燙菜涮肉都很方便。

中黑羊歡快地踢踢蹄子,恨不得立刻飛奔到鐵匠鋪子裏,認領他們的銅涮鍋。

鐵匠的手腳很快,和莫文遠說這兩天能夠完工就完工了,他舉著黃銅鍋走在中黑羊身邊,心情甚好。

中黑羊快樂地把尾巴甩成了螺旋槳:“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我們今晚吃什麽?

“用此鍋涮羊肉最是好吃。”他也不避諱,在中黑羊來家裏後他們已經吃了不少羊肉,知道神獸只是借羊之形行走在人世間,對吃他的表面同類一點負罪感都沒有。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

想要怎樣的羊?

莫文遠思考道:“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半歲左右,身型與你相仿,味道越淡越好,腿部肌肉強健……”

中黑羊機智地在心裏總結,就是和自己相似度max啊!

行,他知道了!

……

李三娘等人看出現在後院的黑羊,久久無言。此羊從外形看與中黑羊頗有相似之處,反正以人族的視角來看,簡直就是孿生兄弟,若非要說哪裏最不相似,大概就是他的咩咩咩之聲沒有中黑羊有韻律,而且也不夠通人性。

李三娘把莫文遠拉到一邊,委婉談話:“這,我知神獸吃羊無礙,然即便如此,我等對他也應該多敬重些,羊販子手上那麽多羊,你何必找頭同他最像的?找頭白羊可否?為何非要找頭黑的。”

莫文遠大呼冤枉:“不是我啊,我怎麽可能專程找頭同他一樣的,是想神獸不痛快還是我自己不痛快了?此羊分明是他自己從草原上抓過來的,同我半分關系也無。”

“是嗎?”李三娘還是將信將疑,誰會專門找頭同自己一樣的羊啊,是意淫自己吃自己嗎?什麽毛病!

她不知道的是,在看莫文遠宰殺與自己相仿的小羊做魚腹藏羊時,饕餮就得到了靈魂上的深化,他長大了,也變強了,能夠笑看曾經被視為食材的自己,看莫文遠庖丁解羊,他不僅不會恐懼,相反還會被對方熟練的用刀技巧所折服。

要是心不大,食材如何與廚子談戀愛?

在把羊大卸八塊之後,宛若變態殺人狂的莫文遠洗去一身血汙,開始準備涮羊肉的湯底料。

養在室內花盆裏的蔥在中黑羊的悉心照料下茁壯成長,莫文遠割了其中一部分,將它們切成打斷,扔進鍋裏,生姜去皮後切成一小片一小片,同些西域的香料混合在一起,與蔥段作伴。羊筒子骨是他專門留出來熬湯的,白水與羊筒子骨熬煮,湯汁逐漸成透明變成奶白色,骨髓藏在骨頭的深處,淺層的脫落,融化在湯水中,而深層的還等待人嗦盡。

羊頭上的肉很難咀嚼,放在湯中提味卻正合適,肉越煮越老越煮越老,其肉質中曾經鎖住的香味與纖維卻熬入湯中。

木炭在銅管中燃燒,煙火氣與羊湯的香氣相糾纏。

上腦、裏脊、黃瓜條被放在盆中腌制,昂貴的西域胡椒均勻的灑在血紅色的肉上,切成長條狀的羊肉是深紅色的,只要把他們下進乳白色湯汁中,不出半分鐘就會變成嫩嫩的灰色。

胸肉被片成薄薄的一片片,如花瓣般展開在盤子上,用筷子顫巍巍夾起其中一塊,對著太陽光看,就能發現莫文遠的刀工已經精湛到將其厚薄控制在將破未破的巔峰程度。

羊肉片只需要在湯中涮兩三秒,便立刻夾出塞入口中,那滋味……

嘶——

中黑羊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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